栾树开花了，落了一地。扫地的白叟一边划拉着竹子做的大扫把，一边悠悠然唱将了起来：“花开花落年年见，人来人往随意踩。”嗬，还真有那么点意思，敢情是个被保洁耽搁的诗人！

  说起栾树，它肯定是我心中的神树。十年前初见栾树，恰逢立秋节气。那一次，大概是午后四点钟光景，我在明故宫赭赤色的宫门前无所事事地处处闲逛，遽然被脚下一地金黄招引了，忍不住蹲下身摩挲着这细细簌簌的落花，就色彩和巨细而论像极了桂花；要论香气，实在是不香。这一点，暗合我的心意，我就喜爱没有香气的花。

  我心胸猎奇，终究是什么树开的花，鳞次栉比铺了一地。待我仰头四周张望，忍不住惊叹这成排的大树不只枝繁叶茂，宛如巨伞，那生气勃勃的树巅上还泛着重重叠叠的金光，偶然风吹过，那金光悄然簇动，一粒粒的金粉就簌簌往下落，真是人世奇景。令人遗憾的是，我却叫不出这树的姓名。

  三年前的初秋，我和朋友在胜利村路等车。她遽然又蹦又跳地高呼：“栾树，栾树，看，那是栾树！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，我瞧见了树巅上的一簇簇金黄，它们泛着令人晕厥的金光，这个画面瞬间接住了我在明故宫的回忆。本来它叫栾树！

  我火急火燎地摇着朋友的臂膀，央求她掏出手机把字打出来给我看看。眼看着屏幕上新打出的“栾树”二字，真是既生疏又夸姣！我不由自言自语，把“栾树”两个字悄然念了好几遍，每念一次就好像又了解了一层，几遍念下来，感觉现已和栾树成了故人。栾树，真是个好姓名！

  从此每到秋天，我就惦记着栾树。切当地说，从春天开端，我就开端悄然调查它，这种调查是独归于我一人的窃喜，也是浸透欢欣的倾慕，更是异乡遇故人的振奋。栾树真的很美。绿叶时，很美；开出黄花时，很美；结出红果时，也很美。

  有时，同一棵树，大部分是绿的，而树巅上是一簇簇簇新的金黄，黄绿的底色里却又冒出几缕粉嘟嘟的新红，就像是时尚女郎的头发做了挑染。这三种色彩别离代表着栾树的叶、花、果。看起来色彩缤纷，格外嬉闹，特别欢喜。栾树成果就在中秋和国庆期间，在我眼里栾树是最绚烂的树。我私下里喊它“国庆树”，它的花便是“国庆花”，它的果天然成了“国庆果”。在这个时节里，再也找不出比栾树更有气氛的植物了，无论是喜度中秋，仍是喜迎国庆，栾树都能够轻车熟路地烘托这份欢喜和吉祥。

  我很难弄了解为什么栾树的花能够开得这么繁密，色彩这么朴实，就像是下了雷暴雨砸成的。我也不知道栾树开了花，它的叶子为何依旧蓬蓬勃勃，生气勃勃，这种浓郁的绿和细密的黄在同一棵树上相遇，旗鼓相当，难分伯仲，彼此衬托，彼此成果，俨然成了一组存亡伙伴。

  其实，我很难把栾树的花了解成任何一种寻常意义上的花，我干脆直接把它了解为秋意迭起的黄叶。我不能把栾树的花和叶了解成一种时序上的前后联系，而是了解成一种旗鼓相当的并排联系。假以时日，那黄花悄然一回身就变成了粉嘟嘟的蒴果，跟个小灯笼似的，特别喜庆。所以，青枝绿叶黄花红果，满树斑驳，满眼缤纷，像极了幻景，但它分明又是真的。

  冬季，北风吹，栾树上的叶子逐渐掉光了，可果荚却高挂在树顶。朔风疾，果荚在风里四下闲逛，宣布“哗哗哗哗”的动静，叫人生出许多忧虑。但它稳妥当地撑过整个冬季，真叫人感佩。待到春天降临，枯黄的果荚和新抽的绿叶再次相遇，韶光流通，它们悄然进行新的轮回。

  整个南京城并不缺美丽的树，无论是美龄宫的梧桐树，仍是北京东路上的香樟树，抑或是灵谷寺的桂花树，它们都在默默地又声势赫赫地成长，并没有妄图引起任何人的留意。树是多么夸姣的存在，它们有概括有细节，有花又有果，又色又有香，他们不耻下问，又各有高致。

  而栾树，它又是多么特别的存在，仅仅青枝绿叶黄花红果这一点，整个秋天都为此张狂，只停留在它身上，令我入神。假如我能够变成一棵树，我会毫不犹豫地挑选栾树。